當一群人每天周而復始地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,對外面不穩定的世界,不聞不問,也不願冒險探知,只求生活穩定、安分守己下去。但當有人帶頭破壞這規矩,這群人便會分成兩派,一派是保守派,只求安定穩健;一群是革新派,主張突破求變。兩派人意見不同,衝突自然發生,誰也說服不了誰,結果一拍兩散。這不是與香港目前政制改革的困局十分相似嗎?電影《移動迷宮》不期然讓我將兩者聯想起來,當然,電影本身並無對香港作任何諷喻,反而強調了文明與原始、自由與約束、個體權益與集體思維之間的矛盾,最終引發嚴重衝突。
《移動迷宮》(The Maze Runner)改編自美國作家James Dashner一本暢銷的同名小說,內容講述一群少男,被神秘組織困於森林空地,他們的記憶慘遭洗去,僅記得自己名字。森林空地四周是銅牆鐵壁的迷宮,每天都在移動變化,使這群少男逃不出去,更甚者,迷宮裡有恐怖怪物「夜煞」,被螫傷後必死無疑,使他們不敢冒逃走,有些少年被困在迷宮中央的森林空地竟長達三年。每隔30天,電梯會送來新的少年,每隔兩週則會送上衣物、食物與其他物資,以供生活所需,他們自生自滅,形成一個社群。某一天,一個名叫Thomas(Dylan O'Brien飾演)的少年被送進來,但他不願像籠中雀失去自由,決定參與「跑手」,與Minho(Lee Ki Hong飾演)進入迷宮尋找出路,他們憑夜煞體內的儀器引導,找到線索。翌日,電梯突然送來了一個少女Teresa(Kaya Scodelario飾演),她是森林空地的第一個少女,而且迷宮開始發生變化,入黑後迷宮沒有如常關上閘門,他們還受到夜煞襲擊,死傷慘重,當中Gally(Will Poulter飾演)將矛頭指向Thomas,認為他帶來厄運。Thomas、Minho、Teresa等人決定逃走,依照前一天尋得的線索,擺脫夜煞,最終找到出口,他們驚訝發現,原來他們秘密組織的研究實驗品。
《移動迷宮》構思新穎,導演Wes Ball做到娛樂性豐富,在迷宮跑來跑去,又弄出異獸追襲,好像食鬼遊戲,的確很過癮,然而,劇情其實十分單調,故事只有一個目的,就是「逃出生天」,迷宮的幕後黑手,以及時空背景,均未作詳細交代,似完未完,相信還有續集。每個角色性格看似鮮明,然而始終樣板化,男主角Thomas照例英勇聰明、身手敏捷,好似沒有人性弱點,使角色塑造上較少深入的人性刻劃,反而Gally的「奸角」就突出一些,他妒忌Thomas,視為眼中釘,想跟大家逃亡,又想苟安,心理上的掙扎比其他角色更立體。《移動迷宮》少男被困的情節,頗似《蒼蠅王》(Lord of the Flies),同樣是求生,同樣是沒有成人引導下建立一個脆弱的文明體系,《蒼蠅王》的人性刻劃便深刻得多,幼小心靈在惡劣環境下,竟誘發內心殘忍的一面。相較之下,《移動迷宮》的少男似溫純的動物園籠裡的動物,電影純粹是追求感官刺激,為娛樂而炮製驚悚,根本不需要觀眾多動腦筋的。
話雖如此,《移動迷宮》還是有值得談論之處,片中有不少情景可作不同解讀,甚至可作不同的投射。迷宮的環境,就如同辦公室一樣,一個打工仔在一間公司工作多年,安穩慣了,對外面競爭的警覺性降低,不及新出道的大學生,最終削弱了自己職場的求生本能,Gally就像老員工,不思進取,只求準時出糧;Thomas是初生之犢,敢於冒險嘗試,甚至不依章法出牌,是令管理層頭痛的一群。
Newt(Thomas Brodie-Sangster飾演)本來是領袖,但夜煞通宵來襲後,人心思變,紛紛推舉了保守的Gally當新領袖,現實中最常見莫過於選舉,例如英國首相與美國總統大選,Newt就像英國工黨或美國民主黨,Gally則是英國保守黨或美國共和黨,他們的仕途往往靠人民投票所左右。
在迷宮之中的森林空地,一班少年人建立了有秩序的文明體系,各有不同分工,宛如小政府。他們的住所相當原始落後,與迷宮銅牆鐵壁,形成了雞蛋與石牆的強烈對比,這情況在現實之中比比皆是,在香港社會,弱勢社群在地產霸權威迫之下,只能喘息殘存,小店更幾乎絕跡。在國際社會,強國以先進武器攻打實力差幾皮的弱國,與夜煞夜襲一幕有異曲同工之妙。
《移動迷宮》使我有些感慨,美國荷李活製作了不少青春電影,往往改編自青年讀者所歡迎的流行通俗小說,叫好又叫座,特技也出神入化。香港電影的特技不及人家不用多說,連以少男少女為主角的電影,我只記得《狂舞派》,香港青春電影的製作少得可憐,不要拿美國比較,就連亞洲鄰國的日本與台灣也有所不及,真的可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