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完《一念無明》步出影院,情緒縈在心頭久久未能平伏,躁鬱症病人康復後,重新踏入社會,可惜未被社會接納,還要被人以有色眼鏡看待,立足空間處處受制。不止情緒病,其他殘疾人士亦有相同困境,《一念無明》雖然以躁鬱症為題材,但對其他諸如聽障、視障、智障的朋友來說,故事主人翁阿東的遭遇,著實感同身受。
《一念無明》(Mad World)由年輕新晉導演黃進執導,並以16天時間拍成。電影主要由余文樂、曾志偉、金燕玲、方皓玟這四名演員擔綱,他們都有情緒大崩潰的鏡頭,並產生一種張力,牽動著觀眾的情緒,也帶動著劇情的發展。這四名演員不約而同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演員提名,他們的優秀演技由此可見一斑。
故事主人翁阿東患上躁鬱症,康復後出院,與他父親同住在劏房。阿東父親是中港貨車司機,由於長年不在家,未盡過父親的責任,連他太太葬在何處也不知道。阿東獨力照顧患病母親,但浴室意外,令他背上「弒母」疑雲。母親意外身亡的陰影,一直繞在阿東心頭揮之不去。他炒孖展輸掉,負上一百萬的欠債,這個重擔一直由前任未婚妻代他償還。她本想與阿東組織家庭,結婚生子,但追求平凡幸福的夢想,不幸破碎,她想學耶穌寬恕他,卻未能做到。
《一念無明》看得令人感到沉重,主線是躁鬱症康復者出院後適應社會,副線是將香港社會現象呈現出來,因此,《一念無明》是香港味道濃厚的實況電影。阿東出後重投社會,但卻被人投以冷漠目光,並無關懷接納的同理心。他求職一幕,老闆問他這一年為何沒有工作,他坦白患上躁鬱症,老闆立即說,先研究資料,有消息便通知他,這個情景在香港求職環境是十分普遍,殘疾人士求職處處碰壁,聘人公司未能合力營造共融的社會。無奈的是,連親父都不了解他,在醫院一幕,阿東向父親怒吼質問自己是否不正常,父親也咆哮回應「我怎知道?」,這情景看得令人心酸。這一場戲是父子關係上的轉折點,之前父親對兒子充滿戒心,竟在枕頭底暗藏鐵槌防衛。雙方出現語言衝突後,反而讓父親省覺,自己對親兒不關心又不了解,他主動去復康機構求助,別人建議他送兒子返回青山醫院,但他認為照顧責任不能外判,一語道破香港人忽視照顧責任,總要把患病家人包括殘疾人士都推給社會服務機構。另一方面,阿東母親患上重病,大小二便不能自理,丈夫逃避責任不關心她,全靠阿東一人承擔照顧,道出了香港人在照顧患病及殘疾家人上的無力感與辛酸淚。
《一念無明》深得共鳴的地方,就是房屋問題,阿東兩父子居住的劏房,正是香港人目前的居住困境。樓價高昂,大部份基層市民無力負擔,租屋成本越來越昂貴,為求有一屋遮頭,不惜棲身不足百呎的檔房,居住環境惡劣。劏房狹窄的空間,不僅未能隔絕左鄰右里的歧視目光,還封閉了阿東的心門,成為他避世之所。其實阿東並未完全康復,還須按時服藥復診,只是醫院床位不足,政府支援不夠,病人面對複雜多變的社會,不能適應是預料中事。阿東已沒有朋友,連未婚妻也離開他,他唯一可交心的朋友,竟然是住在隔鄰的稚齡小孩。
阿東情緒失控,在超級市場狂吃朱古力(朱古力有舒緩情緒的作用),惹來途人好奇的目光,還公然用手提電話攝錄下來,將錄影片段放上網,廣傳出去,這不就是網絡公審嗎?這樣對阿東毫無好處,還加深了他逃避的態度,不敢接觸社會。《一念無明》反映了香港社會現象,這些都在你我身邊周遭環境出現,並不遙遠。電影提供了觀眾反思的機會,給我們上了一堂很好的公民教育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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