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果執導的港產新片《那夜凌晨,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》(The Midnight After),便是這樣的故事,集驚懍、懸疑、心理、科幻、暴力、幽默於一身,弄出了「香港一夜消失」的疑雲,有人更說電影含有政治隱喻,加上馬航失蹤事件舉世關注,大大增加了故事的吸引性與追看性。
改篇自Pizza的同名網絡小說,故事說凌晨二點幾,一架由旺角開往大埔的公共小巴(即紅Van),穿入獅子山隧道後,所有車輛、居民都神秘消失了,如入無人之境,氣氛詭異。車上十七人滯留在大埔,有乘客無緣無故死亡,最後剩下九人,期間出現神秘的面具人,令他們惶恐。更離奇的是,精通電腦的四眼青年(徐天佑飾演)破解了摩斯密碼,得出「I am trapped」的線索,而金髮青年阿池(黃又南飾演)在家收到女友打來電話,發現竟身處四年後的2018年,引起穿越未來時空的疑雲。他們為求自救,決定根據有關線索,一行九人駕著紅Van,駛往大帽山。
Pizza的小說創作勝在天馬行空,為電影提供了豐富的素材。以故事而言,其實不算新鮮,因為美國電視劇已有不少同類題材,最經典莫過於《The X Files》、《Lost》,但在香港,這種題材卻甚少見於電影之中,《那夜凌晨,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》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新鮮感,難得陳果將失控世界的奇想,拍得反斗好玩,好在又沒有脫離現實,反而加強了香港本土實感,除了五光十色的繁華鬧市,也多了市井小人物,說話夾雜粗言穢語,又說得流利,讓觀眾感到親切感。嚴格來說,《那》片枝線太多,無人之城的異域已夠詭異,還要有不知名病毒的侵襲,又有神秘面具人,又有福島輻射疑雲,又有邪惡女鬼,真的目不暇給,幸好故事不算複雜,故弄玄虛但不必動腦筋,只管看下去便行,劇情合理與否並不重要,陳果做到流暢自然,將眾多元素炒埋一碟又絲毫沒有雜亂感。
《那》片的主要場景是茶餐廳,眾人困在餐廳內又不敢外出,每人各懷鬼胎,彼此提防,這班偶爾聚在一起的陌生人,互不認識,但是面對人生困境,與其作繭自困,倒不如集思廣益,共同想辦法突出重圍,因此他們不得不合作,要互相依靠。放眼現在香港社會,其實都有類似局面,2017/18年雙普選目前正在諮詢中,泛民與中央、健制派不咬弦,在政改立場互不讓步,連泛民之間亦出現鬼打鬼的場面,在這樣的困境中,泛民要放下身段,同舟共濟,才能凝聚力量,爭取無篩選的雙普選。電影與現實,竟出奇地相似。有人說,《那》片含有政治隱喻,那是「有則有,無則無」的觀點角度問題,電影提到大家進入了2018年的時空,各人想知道誰人做了特首,然而在這位新特首管治下的香港,一夜之間消失了,就似作出了一個隱晦的暗示,讓觀眾會心微笑。七百萬香港人一眨眼變得只剩下不足十人,已是無政府狀態,那麼,正如戲中任達華所說,他們就是社會,也就是法律,因此金毛青年犯下強姦罪,任達華便煽動各人執行私刑,為他們的「社會」伸張正義,若將這一幕引伸到今天社會,其實很危險,因為當權者發動言論煽動群眾推翻法律制裁,甚至一人說了算數,沒有經過法律嚴格審議,那麼就是人治了,在這個國度下生活的人民是悲慘的。
《那》片是群戲,角色眾多卻又性格鮮明,青年演員黃又南、文詠珊、徐天佑演出不俗,但不及老戲角突出,任達華、惠英紅、林雪佔戲頗重,當中以林雪的小巴司機最惹笑。李璨琛佔戲不多,其吸毒者造型勝在搶鏡。其他角色以Jan Curious較突出,突然唱起David Bowie的名曲《Space Oddity》,無厘頭之餘卻又唱得好聽,令觀眾留下印象,無獨有偶,今年初上映的賓史迪拿《發夢王大歷險》也有此曲。
電影開首,凌晨時分,旺角街頭依然攘來熙往。這簡單序幕已將香港不夜城的特點充分表現出來,順帶一提,片頭的處理很好看,將演員一一介紹出來,這種劇集式的片頭近年已很少見到。紅Van不止是公共交通咁簡單,更是香港人的集體回憶,《那》片不是第一次擔任電影「主角」,但肯定是發揮得最有魔幻狂想的一部,片頭開車往大埔一幕別出心栽,陳果將紅Van拍得像跑車般衝刺,背景快速過帶,將「亡命飛車」的特色處理得甚有漫畫化。這架紅Van似中了魔咒,幾乎每個乘客上車後,都沒有好下場,首先吵架的情侶,中途下車卻在進入獅隧前遭遇車禍身亡,後來下車的四個中大男生亦懷疑遭病毒入侵相繼身亡,勾起了沙士的惡夢回憶,其他乘客受到姦殺、火燒、酷刑致死,下場悲慘,最後只剩下九個生還者,他們命運如何?是生是死,還得看下一集。
其實《那夜凌晨,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》最令人感到好奇之處,在於那個無人的大埔,幾乎整套電影都沒有車輛及路人,感覺似特技效果但又不像,導演真有本事拍出空城來。電影也有一些特技效果,譬如片尾的翻車場面,可惜有些失真,始終及不上荷李活的超級特技。好在電影情節離奇,是港產片近年少見的題材,至少不再局限於警匪及情色的類型。
沒有留言:
發佈留言